藏家汪涵
汪涵的“培荣书屋”位于长沙以酒吧闻名的解放西路,屋内的古雅静谧与室外的喧嚣似乎是两个世界,“现在‘众乐乐’的机会太多了,网络、通讯这么发达,出了个什么事大家就‘众乐乐’,微博恨不得把自己的隐私全都告诉公众,全都是一个‘众乐乐’的社会,追求‘众乐乐’,期待‘众乐乐’,被‘众乐乐’。‘独乐乐’的机会反倒少了,独处的机会反倒是少了。中国文人喜欢幽居,讲究慎独,现在没有私人空间了。”众人面前谈笑风生的主持人谈起自己“独乐乐”的收藏心经时,将自己的身份带入了一种文人语境。
清幽、雅致的书屋
汪涵从楼下施工工地捡回的老砖
关于收藏的家族记忆
“我觉得现在人所讲的收藏有可能太过狭隘了,就觉得只有收藏字画,或者是文玩摆件这些东西才算是真正收藏。其实每个人从有记忆开始就已经在开始收藏了,收藏儿时的记忆,收藏一些挥之不去的影像。” 对于收藏,汪涵从来都不是刻意而为的,它一方面来自成长环境的熏陶,另一方面则是源于自己与生俱来的怀旧情结。汪涵70年代初生于苏州,父亲是苏州人,母亲是湖南常德人。他从小在苏州园林里长大的,每天跟着祖父逛公园。祖父拎个鸟笼,小孙子在后面跟着,看碑林,看花草,看园林,看太湖石。这段经历和回忆,为日后汪涵走上收藏的道路埋下了一颗小小的种子。
汪涵说,小时候他就开始收藏一些用过的或者觉得好看的东西,他现在还收藏着三十多年前用过的学生手册,以及初中作业本、日记本,还有小时候玩的很多烟标。前几天,空一师傅(是一位出生于1985年的湘籍小和尚,看汪涵的节目长大,现四处云游。书屋的地上摆着些碎瓷,这是空一师傅从乡下捡来,专门从醴陵带给他)来长沙时,他的侍者专门带了满满一盒小时候上学路上捡的鹅卵石给汪涵看,这些石头他十多年一直带在身上,摇起来哗哗的响,听到声音他就仿佛重新走在去往小学的路上,找回了用脚踢石子玩的童趣。在汪涵看来,那些被玩得油亮油亮的石头,就是侍者最珍贵的收藏。
正因为如此,汪涵最初的收藏更多的是一种家族记忆。父母结婚当天买了一张杭州地图,将近半个世纪过去了,如今成为他最为珍贵的藏品之一。他专门请父母在地图上签了名,准备等房子装修完全后,装一个镜框,与父母的结婚照摆在一起用心珍藏。除此之外,汪涵家里还有两个玻璃坛子,是当年一个外国公使夫人送给祖母家的。那时汪姓在上海是个比较好的家族,结交了很多朋友。
“日本人打上海时,他们就抱着这两个玻璃瓶,夹着一个热水瓶跑出来了。”汪涵说。
汪涵的古印陈列
古印收藏之“龙门山?”
谈起汪涵收藏就不得不提到秦汉古印。北京画院著名画家李凤龙先生曾发出感叹,汪涵的古印收藏“在全国范围内来看,算得上一号人物了。” 从书屋布局也能看出主人对古印的偏好和重视。
书屋入口右侧的墙壁上被掏出八个小洞,整齐的放置着他的铜印藏品,这些方印虽个头不大,只有二三厘米的样子,但却个个刻画得极为细致、精到,所谓“疏可跑马密不透风”也不过如此吧。如此破费周折的在墙壁内大做文章,可见汪涵的在对待这几方印上的别具匠心。
书屋里另一与印相关的事物,那就非“长施古印研习所”莫属了。两室一厅的格局中专门拿出一室用作研究古印,足见他对古印的痴迷程度。“研习所”位于书屋的最里面,不大的空间已被桌椅、书籍填满:一面是临窗的罗汉床坐榻,一面是排列整齐的桌椅,两边的书架上摆满了与研习古印相关的书籍。最引人瞩目的当属墙上悬挂的清中期篆刻大师黄易、奚冈的手札,是汪涵早年在一次拍卖会上得的。黄、奚二人都是西泠八家中的重要人物,名噪一时,影响深远,如今他们的作品存世量已经很少了。
高中时汪涵学过篆刻,临摹过很多汉印,还在学校举办了个人的篆刻作品展,过人的才气赢得了众多女生的青睐。五六年前与画家李凤龙的结识让他迷上了古印收藏。一方面因为他的工作要每天跟语言、文字打交道,另一方面当时铜印的价格还不是极其昂贵。现在,汪涵的古印收藏极为丰富,官印、私印皆有,到如今少说也有两三百方了。
传奇古印:龙门山?
在汪涵的众多古铜印中,前年入手的“龙门山?”绝对算是“重器”,一方面在于印本身的特别,另一方面则在于探求其身世之谜的乐趣。这方印他是按私印买的,因为官印要比私印贵很多。拿到印之后他就在琢磨,如果是私印,他的主人就是姓龙,叫门山?,显然不可能,如果是姓龙门,叫山?,是否有可能呢?他就找来清代张澍写的《姓氏寻源》查阅,发现确实没有“龙门”的姓氏记载,这方印至少是填补了空白,他顿觉一片欣喜。但他的“追查”并没有到此为止,如果确有龙门这个姓,那它又该来自哪里呢?“?”有伐木以为舟的意思,“山?”即有山有舟,而且还要与“龙门”发生联系,经过不懈努力汪涵找到了陕西高岭一带。有没有可能当时是管理龙门渡口小吏的官印呢?“甚至还有奇想,因为当时司马迁号称龙门人士,龙门小吏嘛,我想他又是《史记》写书的,会不会是他的一个小私印。”汪涵说。
后来汪涵又找来许多资料考证,最后南京师范大学郦波教授考出了根源。原来“山?”是汉景帝孙子的名字,因为给皇帝供献黄金的成色不足,即现在所说的偷工减料,被贬谪到龙门一带,去王为侯,然后他就以龙门为郡望,“龙门山?”便是由此而来。既可以说是刘山?的私印,也可以看作是他的官印,无论如何,这次捡漏的经历让汪涵兴奋不已,而出手此印的卖家也着实后悔了一把。
最近这枚印又给汪涵带来了新的惊喜,在他小心翼翼的清除掉表面的锈迹的时候,篆书“山”字的里面又多了个“×”,“整个笔意就丰富了,特别有意思。”
书架上的各式小碗
一直缺一把很好的湘妃扇
正聊着天,汪涵的电话响了。通话中,汪涵言语有些激动,提到了有关扇子的付款事宜,并不时的点头认可。放下电话,他对我说:“我喜欢玩扇子,一到夏天我就到处踅摸扇子。”我的目光立刻被他手中的折扇所吸引。扇面是一幅水墨山水,两侧的扇骨上还刻有字迹,下面有一个扇穗儿,在他身旁放着织锦的扇套。
“你手中不是有扇子了吗?”我疑惑道。
“各种各样的扇子,我不停地换扇子,不同的天气、不同的心情,不同的场合。”汪涵聊起通话内容:“电话那头是我苏州的一个朋友,因为我一直缺一把很好的湘妃扇,他帮我访到了,这两天一直在讲价钱,请专家掌眼。玩收藏还得玩点儿策略,别人一旦知道是我在买价格就往上折跟头,所以总是得劳烦朋友,多跑到人家家里看几趟。”
方才听他们在电话里谈到了价钱,我不禁疑惑地问道:“你所付的是买一把扇子的钱吗?”
他直言不讳的说道:“有一把差不多是十多万的,老的,湘妃竹的成扇,但是没画东西,素的。另外两把也是老的,但是比较小,一尺一的,1.7的排口,18方的,我觉得特别文气,很修长,特别修长。但凡看见,就莫错过,用明年、后年的价格买今年的东西玩儿。这个是16方的。”说话间,汪涵展开手中的扇子打量了下。与手中这把95长,16方,1.7排口的扇子相比,那把一尺一、18方,1.7排口的折扇确实显得窄长、文气,用他的话说“特别像嵇康的身材,很修长”。
拍场上买来的黄易、奚岗手札
汪涵的拍场心经
汪涵一九九八年涉足收藏,二零零五年前后开始接触字画。说到他第一件真正意义上的藏品,当属二零零六年前后在香港拍得的一幅“入于真实境照以智慧光”的弘一法师的对联,对联很小,如今就挂在他家里,每每看到,总会让他的人生多一番领悟。近年来他的藏品不断丰富,可谓包罗万象,最早可追溯到明清,陈豫钟等人的手札就是清早期西冷八家的作品。他说自己是“没有规划,游手好闲,漫无目的,贪心至极。”我虽不能解其全意,但看得出在经历了这几年收藏路上的摸爬滚打之后他的收藏更显老道了。
“我每年都没有什么太大的计划,就是看有什么,觉得很有意思、很舒服的、很文气的东西。”他说。如今汪涵已很少去古玩市场,更多的是在春、秋两季奔忙于北京、杭州、香港间的拍卖行。每到拍卖季他总会收到拍卖公司寄来的各种图录。通过看图录,遇到喜欢的拍品,他便会“悄无声息”与朋友或团队去看预展,同时请“专家掌掌眼”。
拍卖现场他是极少去的:“本来是十万块钱一看是我买就十五万,可能是这样,他觉得你不差钱,所以我基本上自己都不怎么去拍卖行,不是自己亲自去举牌。”取而代之的是汪涵会托自己的朋友去现场。每年的拍卖基本都在几个固定的酒店进行,而他则在拍场酒店的楼上电话“遥控指挥”,随时关注拍卖进展,现场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如果工作忙走不开,他就会委托朋友去看,遇上比较好的拍品,朋友会发图片给他。很少上网的他在家通过手机看图片,为此特意买了部iphone手机。
汪涵收藏的主要途径就是拍卖行,最贵的收藏是一张黄宾虹先生的画,上百万。在他看来,“它不存在拖欠你或者怎么样,顶多朋友,帮你去拿来的时候,让你请吃几顿饭,否则的话他不给你,多就是如此而已。”现今拍场上的假画屡见不鲜,让很多藏家及业内人士直呼伤不起,问之有没有因此而交过“学费”,汪涵却显得很平静:“肯定是有的,因为我现在大量的都放在家里,也没有怎么出货,也没有怎么整体地让别人看,除了我心里面所认知的这几个专家之外也没让外人来看,所以自欺欺人也好或者井底之蛙也好,到目前为止都没有人指出不对或者是假的。而且我也从来没有觉得买到假的就怎么着了,也太正常不过了。说句实话,在这个所谓的圈子里边只要有下家就是真的。”
汪涵选择藏品的标准很简单,就是“喜欢”。他喜欢精巧、精美、文气、不俗,倾向于收藏比较雅致的东西,不喜欢大红大绿、乌泱泱一大张。在他看来,小名头的细、精的东西,比大名头的应酬之作要好很多。还有一些文人字和文人画,很有趣的。同时,他也会因为喜欢一个人,然后读一些他的书,看一些他的有关介绍,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地喜欢上他的作品。
在收藏上汪涵总体上还是比较顺利的,并没有走太多弯路,一方面来自于自身孜孜不倦地学习,另一方得益于他的朋友和团队。在他看来,之所以会走弯路大多是贪便宜惹的祸。他从不贪便宜,实实在在的,觉得合适的东西自己先看,然后再请专家朋友看,拟定一个心理价位,觉得合适了再出手。
书架上陈列的当代艺术画册
当代艺术需要情怀而非钱怀
在这古韵十足的书屋里,书架上除了研究历史、文化、哲学之类的书籍外,当代艺术的书籍也不在少数。“自在观”一侧的书架上整齐的摆放着近几年的《当代艺术年鉴》,有邵大箴主编的,也有易英主编的,范扬、李江航、杨培江、赵跃鹏等人的名字赫然在列。汪涵说他和范扬很熟,上次来长沙做展览就是他帮着主持的,范扬还送他一张画,后来又短信往来,写写诗什么的。说话间,汪涵从裤兜里掏出一个鼻烟壶:“范扬的学生张路华画了一个鼻烟壶,我也每天带着,你看他画得多好。”言语中透着几分得意。
目前,汪涵手里当代名家的作品可谓应有尽有,既有方力钧、岳敏君的油画,也有张晓刚、谭平的版画,还有展望的雕塑,等等。这些都不是重金从拍卖市场上买来的,用他的话说,这都是朋友往来。他已连续三年主持“艺术长沙”,在主持的过程中结识了一大批朋友,在展览上,“我一看画好,就直接说这个画,报个价钱,觉得合适,第一也算是让艺术长沙显得社会效益、经济效益有成交,大家又是朋友,我觉得也还蛮好的。”汪涵说。
言谈中汪涵也提到了当代艺术创作中的代笔现象,他说现在代笔大量存在:“那么大一张画,自己稍微补一补,学生们画大块。你说有什么意义呢?花几百万买一张谁谁谁的画,我还不如花几十万买一张溥儒的小品,我还不如花几十万买一张谢无量先生的字,或者买一张马一浮先生的字,那养人的多了。乌泱泱的一帮色彩糊在上面的个别当代艺术,急于表达观点,善于表达观点,忙于表达观点,敢于表达观点,大量的都是观点,为了观点而画,标新立异,耸人听闻,画的那些东西哗众取宠。”说到此处,他显然有些激动。停顿了片刻他说,“这样比起来,我宁愿选择毛焰、何多苓的作品,多好啊。”
墙上挂满了汪涵的书画藏品
汪涵的收藏阶段论
马未都先生曾经说过,有的人收藏是“在途”,有的人收藏是“在库”。所谓“在途”就是永远在路途当中,像一个货郎一样,今儿个收了,明儿个就卖了;所谓“在库”就是收而藏之,藏起来,一个人躲着玩儿,五年、十年为限,那个是入库了。现在有大量的所谓藏家今年买,明年就卖了,上半年买,下半年就卖了。汪涵显然属于“在库”:基本上不出货,都搁在家里,有事没事排兵布阵,在家这儿看看,那儿看看,图一乐儿。汪涵说他从正式从拍卖市场上买东西到今天十年都不到,屋子里远没到摆不下的地步,倒是房子越来越大,心量越来越小了。
在汪涵眼里,收藏没有高下、贵贱之分,只要藏者喜欢并能从中获取愉悦就好:“不能说一幅画的文化含量就一定高过一辆车,我看过很多哈雷车的车迷,每天对着一台哈雷机车他可以跟你洋洋洒洒说出一万多个好,我们对着一幅画有可能还说不出一万个好来呢。他们从一辆哈雷机车身上体验到了无数的喜悦、欢喜,骑它的时候也好,抚摸它的时候也好,擦它的时候也好,就跟我们把玩一把扇子是一样的,只是说你是一个什么样的心境看待这个物质。”
汪涵把收藏分为七个阶段:第一个阶段叫放眼望之,满眼都是真货;第二阶段是掌握一点知识之后是满眼都是假货;第三个阶段是真伪莫辨;第四阶段是贪痴满怀,满眼都是诱惑;第五个阶段是心生欢喜,不言对错,我高兴就可以;第六个阶段是烟云转逝,看一下就够了;最后一个阶段叫万物皆空,一笑而过。汪涵说他现在正处在第四个阶段,“差不多一只脚已经踏到第五个了。”
对汪涵而言,工作亦是收藏。看过汪涵主持的节目的人,一定会被他的诙谐幽默、妙语连珠所打动,岂不知“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汪涵曾经说过:你要想枝繁叶茂,必须要根深蒂固,我们给别人看到的是在舞台上的迎风摇曳、枝繁叶茂,但是你如果想真的经得起风浪,经得起变故,受得了震动的话,你就必须要根深蒂固。根深蒂固就是把你的根往地里面扎,从传统的优秀文化里去汲取营养。汪涵说:“说白了工作也是收藏,我从来没有觉得具象的东西就一定是收藏的一个本原,工作的时候可以收藏那些嘉宾的话,说的一句话,你可以收藏一个特别值得你记忆的这么一个人,每时每刻都在收藏。”
作为一个综艺节目主持人,汪涵喜欢把“综”、“艺”分开来理解,“综”是综合,“艺”是艺术,他说艺术有“大六艺”和“小六艺”之分,“小六艺”无非是“礼、乐、射、御、书、数”,“大六艺”则指“诗、书、礼、乐、易、春秋”, 他希望他的综艺节目能够有“诗”一样的优美和韵致,有“书”一样的博大和深邃,有“礼”一样的节制和分寸,有“易”一样的变化和神秘,有“乐”一样的律动和节奏,有“春秋”一样的大度、分明。在汪涵看来中国传统的一幅字,一张画、一方印里都有“大六艺”的浸润,看到它们我们就会获得一股浩然之气。他在做节目时会把看画的感受用言语融汇其中,观众在看节目的同时自然也能感受到这幅画的存在。
窗外是一曲湘江,汪涵时常坐在这里同好友品茶论道。
“独乐乐”的智慧
长沙人对汪涵的认识早已不限于那每周几十分钟的电视节目里,更融进了市井百姓热闹的现实生活。随处遇见的出租车师傅都能聊上好几段与汪涵相遇的轶事。汪涵显得俨然成了人们在茶余饭后善意“消费”的对象。而眼下的这个书屋是汪涵难得的独享快乐之所,离开了聚光灯下的喧闹他会到这里找一片宁静,一种释放。
书屋的边边角角、一桌一凳、一石一木都能见得他的心血。入门右手的墙上被掏洞嵌进了古印,空一师傅带来的旧瓷片被置于桌面,塔香的青烟正在升腾,地上摆放着他从楼下拆迁工地捡来的老砖,窗前的手工编织坐垫,墙角的老旧电话机,盛着水的小石缸……无数的细节都在诉说着主人对于书屋的心境。“这个地方气场还好,很安静,很难得,在长沙这么一个城市有这样的一个书屋,有的时候不见得要阅读,放松心情也好。”汪涵说。
在汪涵看来,“众乐乐”不如“独乐乐”。他很少上网,也没有微博,不是一个希望与别人时时分享心情的人。他说:“现在‘众乐乐’的机会太多了,网络、通讯这么发达,出了个什么事大家就‘众乐乐’,微博恨不得把自己的隐私全都告诉公众,全都是一个‘众乐乐’的社会,追求‘众乐乐’,期待‘众乐乐’,被‘众乐乐’。‘独乐乐’的机会反倒少了,独处的机会反倒是少了。中国文人喜欢幽居,讲究慎独,现在没有私人空间了。”
不过,汪涵并不追求这种返过来的“众乐乐”,希望自己高兴就好:“我还是希望自己能够在自己的小世界里,像梭罗在瓦尔登湖旁边的那个小屋一样,自己看着这张画慢慢地泛黄,等再站起来的时候,一照镜子发现自己也黄了。我希望有这样的一种趣味,每个人有自己不同的玩法,有的人有可能希望通过这样的方式,让别人对他心生敬佩或者怎么样,我都没有,我可‘自私’了。”
小屋里不常来客,来的要么是爱书之人,要么是难得的知己。三五簇拥而坐,一杯清茶,即便什么也不做,也是难得的消遣。天气好的时候,汪涵会约上三、五好友,你拿一样,我拿一样,凑在书屋里边,摆出来看一看,有才的写写诗,没才的拍拍照,足够了!除此之外,他每天也会写点东西,希望日后能集结出本书。
一面是站在舞台对着亿万观众的荧屏滔滔不觉得表达着自己,一面是来到书屋渴望获得“独乐乐”的满足,看似复杂的汪涵却过着简单的生活,每周都在不停的录节目,每周也会来到这个书屋,在工作和生活间不断的寻求着释放与平衡.或许与其他藏家相比,汪涵的收藏可能称不上奇珍异宝,但汪涵却收的快乐,藏的快乐,对他而言,心是最大的博物馆,自己喜欢的就是最好的。
采访手记:
五月的长沙已是入夏。接连几天的降雨,没有传闻中的燥热之气,泥土的芬芳扑面而来,清爽宜人。
约汪涵采访已有月余,终于可以得偿心愿。从首都机场到黄花机场,仅仅两个小时的路程。按照约定,我们的采访约在解放西路的培荣书屋。解放西路向来以酒吧闻名,一头连着以繁华和美女闻名的长沙步行街,一头通向以风景著称的湘江风光带。路好认,大厦不难寻,侧门很不起眼。乘电梯上24楼,左转前行几步,“培荣书屋”便赫然出现在眼前。
之所以说“赫然”,是因为在这居民楼的格局下,防盗门边树立的“培荣书屋”四字木匾确实抢眼。门是关闭的,透过玻璃,里面的条案、茶几清晰可见,不时还能飘出一股熏香之气。门上方有一纸条,写着“门铃”二字,后面是一个固定电话号码。铃声响过,书屋管理员老刘热情打开了屋门。
进屋,关门。简单的动作具有神奇的魔法,将外界的杂乱和无序挡在门外,屋内别有洞天。整齐的书架,考究的桌椅,青绿的植物,墙壁上雅致的书画,配以塔香袅袅升起的青烟,古琴悠扬绵长的声响,一派古色、清幽之气。两边的书架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的书籍,文化的、历史的、收藏的、艺术的应有尽有,看得出汪涵是个爱书之人。这些书均是他从各方搜罗而来,有些甚至已被翻得很旧。室内的条案和墙壁也被他巧妙得利用了起来,放置了许多藏品,既有多年来悉心收藏的古铜印,也有从拍卖会市场买来的古代篆刻大师的手札,既有早年购得的清代书法家陈鹏年的作品,也有已故国学大家、诗人、书法家虞逸夫先生和八十多岁高龄的湖南当代书法家、收藏家练肖河特意写给他的墨宝。
除了摆满书籍的大厅外,书屋还有两个小室,即“长施古印研习所”和“自在观”。 “长施古印研习所”里的书架上摆满了研究古印的书籍,屋门正对的墙上挂着黄易、奚冈等西泠八家的手札,窗边的罗汉床上随意摆放着几本书,有《老子集注》《四书五经》《梦溪笔谈》等。“自在观”被花布门帘遮挡,两旁是“巧工似出鲁班斧雅韵如闻司马琴”的木匾对联。老刘介绍,小室的名称是汪涵自己取的,没有太多特殊的意义,就是觉得好玩儿。
拨帘入内,顿觉亮堂了许多,落地的大窗外正是一曲流淌的湘江,几叶小舟荡涤江上,绵延的橘子洲将江水一分为二,三十二米高的毛泽东雕像屹立洲头。江边的杜甫江阁,江中的橘子洲,与远处的岳麓山脉交相呼应,在阴暗灰蒙的天气映衬下构成了一幅难得的水墨山水图卷。
砰砰的敲门声打破了书屋的沉静。老刘在忙,我就急忙起身去开门。门开了,汪涵已然出现在眼前:浅色礼帽,黑框眼镜,浓密的胡须,上身一件黑色西服搭配着蓝色T恤,下穿一件牛仔裤,与荧屏中的形象没有太大差别。唯一不同的就是光脚着一双米黄色的?鞋,透露出他此刻来到书屋的休闲与放松。之前虽未与之真正谋面,却也没有初次见面的尴尬,互相打过招呼,汪涵一边招呼我落座,一边去找老刘寒暄。
简单查看一下书屋,与老刘交流一阵,一切安排妥当,汪涵便邀我在一个窗边坐下。随着老刘的一杯清茶端上,我们的谈话与其说采访,倒不是说聊天,离开了闪烁的聚光灯,汪涵一手摇着折扇,一手拈着两个文玩核桃,始终呈现出我意料之外的那份随和、惬意。